homo

赶在日落前,再爱你一次

我有一双眼

——

陶晓东眼睛的事,陶淮南还是知道了。

说来也点儿背,辛辛苦苦瞒了一年,就那么个时候恰好露馅了,巧合得有那么点命中注定的意思。

 

假期将近尾声,兄弟俩一块儿去机场送别了苦哥。这一两年陶淮南忙着学业、陶晓东老被往汤索言家里赶,两兄弟也有好长时间没窝一块儿谈谈心了。

聊大学聊规划,聊汤医生也聊苦哥,聊着聊着就忘了时间。最后兄弟俩都累了,不知道是谁先消的音,就你搭着我腰、我压着你腿地补个囫囵觉。

 

醒来已是华灯初上。

陶淮南看不见,压根儿没必要留床头灯小夜灯的,房间里挤满了无边无际的黑,压得人透不过气。

陶晓东很少进弟弟房间,这会儿探着手在床边来回摸索了半晌才猛然想起自己身处何方。他僵着手搬开自己肚子上的手塞进被子里,扶着床慢慢地往地上滑。

脚步极小极缓,小心翼翼的,每一下都是后脚跟先着地,再带着整个脚掌一点一点地往前压。轻缓的脚步声从房间一直延伸到客厅里,再窸窸窣窣地往玄关那边靠过去。

 

陶淮南在他哥挪他手的时候就醒了,觉得为了不吵醒弟弟而猫着步子走路的陶晓东实在是太可爱了,一声不响地装着睡,缩在被窝里竖起耳朵听着偷乐。

陶淮南很快发现了不对劲儿。

他哥脚步声不断,细碎的磕绊声也不断,可是电灯开关按下去的声儿始终没有响起。

像是失了方向,找不着路。

为了让陶淮南多感受外界,客厅的窗帘很少拉上。外面灯火通明,漏进来的光也足够视力正常的人看清东西了。

绝不会像他哥这样一圈圈地乱转。

 

陶淮南跟这个病和平共处了十来年,知道的一点也不比陶晓东少。本来他以为他能赖着大哥一辈子,以为大哥一辈子都能好好的不用遭这份罪,到头来还是躲不过基因里带出来的命。

他捞起手机翻联系人,哆嗦着手指戳苦哥那一栏。

手机空响了半分钟,只等来甜美的女音客客气气地报出一句“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”。

陶淮南把自己蜷起来,手机顶在额头上,一下一下地磕自己脑门儿。他在死寂的黑暗里迷茫,跌跌撞撞地想找到引路的光。

拨号声再次响起,这次唱了两句就接通了。对面汤索言温声细语地问他:“小南?”

陶淮南把话筒贴在嘴唇上,声调压得极低,每个字像刻意咬了再吐出来似的,“哥在我这儿呢,汤哥你什么时候有空来把他领走呀……”

汤索言:“我正回家呢,顺路过来。”

 


等挂下电话,脸压着的那小片床单早洇成了小洼。

为了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,一口牙咬得死紧,细碎得抽噎声狠狠压在喉咙里,腮帮子绷得又酸又软,像个委屈巴巴却只能一口苦酒和血吞的小孩儿。

获悉真相,却无可奈何,实在是一种残酷。

然而,让本身承受痛苦的人,再背上安抚亲人的重担,把差不多结好的痂再次抠掉,只为了证明“看,其实伤口不严重”,本身就更为残酷。


小瞎子听别人叹“可惜了”多年,早就习惯了,这会儿在大哥身上,才后知后觉地意难平起来。

大哥是玩色彩的,怎么能瞎?

大哥救了那么多双眼睛,凭什么落他头上瞎!

凭什么?

凭什么……

为什么……

陶淮南蜷起来等啊等,终于等到清脆的一声“啪”响。他几乎是瞬间开了闸,金豆豆不要钱似的涌出来。


等哭够了,汤索言也来了。

陶淮南赤着脚跳下床,若无其事地跟汤索言打招呼,扶着墙乖乖坐在饭桌前。

要回去的时候,陶淮南推搡着自家哥哥往汤哥怀里塞,揪着大哥的手放到汤哥手上,郑重得像婚礼上托付女儿的老父亲。

汤索言稀里糊涂地接过陶晓东,心想小孩子的心思还真是捉摸不透。


 

天儿晚,汤索言不放心让个夜视力堪忧的半瞎开车,一下楼就把人往副驾上赶。

陶晓东早被养乖了管熟了,一年下来听话得很,要干嘛就干嘛,不争也不闹。

趁着天色昏沉,他顺着汤索言把自己往下摁的劲儿,勾了脖子往下一带,把人死死锁在车门左右的方寸之间。

汤索言一条腿半跪着挤进陶晓东双腿间,屈起膝盖去揉他双腿岔开的尽头。

陶晓东仰了脖子去够那片抿着的唇,勾了舌头润得水光潋滟了,才一点一点地推开齿关,细细描摹湿滑的柔软的深处。

车子底盘不低,陶晓东侧坐着,两条腿分着,悬在半空一晃一晃的,压根够不着地面。有时候还绷了鞋尖去缠汤索言抻直的腿,是个完完全全被掌控的姿势。

软得人心里熨帖地暖。

 

两人是情之所至一时兴起,可都在外面,车门大敞的,什么称手的玩意儿都没带,真要做什么也不方便。

两片唇分分合合地撒够了欢儿,汤索言嘴上加点力道惩罚性地留个牙印,唇色艳得几乎要滴出血来。

陶晓东意犹未尽地舔了舔那块儿,偷腥得手似的弯了眉眼。

车里没开暖气,可就是暖融融的,待着舒坦。汤索言常年裹冰的手也有了暖意,等红灯的间隙里抓着陶晓东的手指玩儿。

没人说话,也似乎不需要有人说话。陶晓东不看街景,只看他。目光流转间,眼里全是浓的化不开、满的装不下的情意。要是科研组大批招募情侣公费谈恋爱,估计人类攻破脑电波交流的技术难关的进程能加快不少。

 

汤索言曾哄他,别老这样看一天少一天地盯着我。倒不是影响,只是人心脆弱,反复在心里给自己暗示,做什么都像是临终交代一样,把自己越绷越紧,指不定哪天又放不开了。

以前,陶晓东总是应“好”,裹了层溺死人的温柔接着看,蜜里调油的看法,也不嫌腻得慌。隔着远远儿的,都把汤索言齁得嗓子紧,心火躁动,几次都想卡着他脖子把人给就地办了。

现在,一见汤索言皱眉,他就咧了嘴卖乖,笑着软了嗓子:“我就要看。我言哥太帅了,怎么都看不够……我就要看!”

前面一直有心急的乱插队,车龙并不长的路口,硬是给截在原地等了好几趟红灯。

汤索言简直受不住那不加收敛的眼神,攥了陶晓东手指,捏猫儿似的一下下地在手里搓着玩,“差不多行了,在外面呢,我开车呢。”

陶晓东“诶”了声,嘴角擎着笑,转过头去看侧窗玻璃。

“对了,小南最近又琢磨什么呢……今天奇奇怪怪的。”

陶晓东耸耸肩,指着自己的左侧脸,意思是“你不让我看,我不敢转头回来”。

汤索言拿他没办法:“那你就扭着……诶,你俩兄弟今天聊什么了?”

陶晓东:“没什么,就瞎聊。”

汤索言:“你把你眼睛的事,告诉小南了?”

这么一提,前前后后的事串起来,两人什么都想明白了。

陶晓东:“没呢,估计是自己猜出来了。小孩子看着乖,鬼精着呢。”

汤索言刮了他一眼:“是,一家子都鬼精。”

陶晓东知道他又想起那时候自己脑子不好使、说不要他管的事儿来了。汤医生性子里冷太久了,能真正让他别扭的事不多。气可能消得差不多了,但要说不介怀肯定是假的,一旦往心里放了,也就没那么好捋回来了。

陶晓东苦笑不得:“又来了言哥。这坎儿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啊?给我个准信儿呗?吊得多慌哪。”

汤医生颇为高冷:“一辈子吧……头扭回去!”

陶晓东偏不,嘴角都要咧到了耳根,笑得肆无忌惮:“行啊!言哥,一辈子好啊。”


——

言:陶陶,你还有我这双眼,一辈子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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